从南城到乾都,快马加鞭确实需要整整五日。
栖真没那么蠢,她虽然从袁博那边听得许多,被风宿恒震撼地丢了魂,但智商还在。
上午去南城瑶光派递帖,拜访上官掌门。上官见她活过来也很意外,本想多说几句,怎奈栖真致歉说有急事,请允一位门中弟子御剑送她去乾都,当下即走。
仙宗门派又不是送快递的,怎会随便来个人要搭便车就答应,但眼前这人什么身份?大容太子当日急得团团转,上官亲眼所见,哪敢怠慢。正好有个转日要去乾都办事的弟子,立马叫来送人去。
所以袁博他们还在南城急地到处找人的当晚,栖真已御剑抵达乾都。
至于为何要来……
若说从玉茗山庄出来,凭的是她内心遏制不住的冲动,那么在天上的几个时辰里,栖真已经彻底想明白。
她不是来砸场子的,更不是来抢亲的,她来,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和风宿恒告别。
她已于六梅树下奉上一颗臣服的心,若非珠子招她,她不会再去臆想,更不会找袁博求证。
可这一求证,还不如不问!
当她终于知道风宿恒曾经为他的公主做过什么,她心痛到无以复加,甚至在内心产生强烈的自惭形秽。
她觉得风宿恒和他的心上人譬如一部感天动地的连续剧,而她,只是这部剧中一段小插曲。
插曲谱写得再美妙,又怎能喧宾夺主?但她没办法,她知道自己是风宿恒的插曲,风宿恒却是她的剧终!
明日是他大婚,大皇子娶亲该是辛丰盛事,想必有普天同庆的仪式。她只想躲在暗处偷偷瞧他一眼,瞧一眼他身披大红喜服,迎娶心上人的春风得意,瞧一眼他付出良多后,得偿所愿的笑颜。
他少她一句面对面的再见,那便由她来说吧。
雪夜访戴,兴尽而归,她想用这种方式给自己的感情一个交代,和他来一个沉默但正式的告别。
乾都通乾大道张灯结彩,四处扎着红绸,一看就做好了迎亲准备。
栖真在这条主干道旁的客栈住下,要了一间有临街窗户的房间。
明日里,她要站在这扇窗前,看着底下喜气洋洋、锣鼓喧天,新郎喜不自胜,骑着高头大马,十里红妆迎新娘。
栖真在窗前坐了好久。
钝痛不是痛,是慢慢割人的刃。她不是一个悲情的人,也少信鬼神,但当她终于穿过黑夜,见到雨滴和晨光同时落在窗棱上时,仍然抑制不住悲伤。
谁不希望心上人的婚礼在一个得到老天祝福的艳阳天举行?
可明显天公不作美。
晨阳只在天际露了一瞬脸,便被乌云遮蔽。街上晨起的人多起来时,小雨成大雨,在石板街上砸出朵朵水花。色彩单调的油纸伞在底下来来去去,遮蔽了街道,挡住了前路。
前路,是通往皇宫的方向。
栖真僵着身子站起,任凭雨水打进窗内,焦急又遗憾地看着越来越密的乌云,肠胃都纠成一团。
她不断诚心祈祷,下这么大的雨,仪式会不会推后,甚至取消?
不,这是风宿恒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,老天爷怎么可以这样对他!
拼命的祈祷并不灵验,乌云越来越浓,惊雨越来越密,天上如有任性恸哭的神祗,不仅放声,还隐隐伴有雷电之势。
当一道怒发冲冠、呜呼哀哉的闪电划破天际时,远方,皇宫的门开了。
雨幕下,穿着蓑衣的禁军列队齐整,走上神武大街,开始清理人群。随着路人从道路中间被驱散,通乾大道空出来,禁军持戈,沿街而站。
栖真能清晰看到窗下的禁卫们头盔上别的红色簪花,以及领口被打湿的长长红色绢带。
窗下的百姓窃窃私语,但雨声太大了,根本听不清混杂其中的声音到底在说什么。
栖真只顾盯着远处那扇小小的皇宫大门,看着仪仗从门内缓缓行出。
那是好长好长的队伍。
栖真心怦怦跳。
来了!
队伍在朝她的方向靠近了!
没有敲锣打鼓的喜庆声,这支队伍只是在铅灰色的天幕下一步一步沉默地走,好像天地间咂密的雨声就是它该有的背音。
百姓举目望去,看到的是迎面而来、举着“肃哀”龙旗的二十四位导驾,其后是四马牵引的指阴车、白鹭车、辟恶车、驱邪车,并之后三十六排手执幡幢的宫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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