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昭要出去的步子,硬生生停了下来。
崔氏搀扶着裴老夫人,啐了姜昭一口,故意用能让她听见的声音说:
“白眼儿狼,早知道当初你爹死了,我就不该留你下来,就该把你赶出去!”
提到阿爹,姜昭心尖一阵钝痛。
这一家人也不想想,她阿爹是为了救谁才死的。
她姜家原本也是南郡出了名的名门望族,裴家家主在先帝跟前任起居官。
因为出了名的直言善谏的性格,朝廷内外都开罪了不少人,最后被安了个莫须有的“顶撞圣上”的罪名,下进了大狱。
裴家那时掏空了家底,送到彼时的东厂督主魏成安手上,只望能解救一二。
魏成安贪得无厌,狮子大开口,要黄金八百万两。
裴家再拿不出来那么多钱,便只有求助上她阿爹,以她和裴家二郎的婚约做担保,拿出半个姜家的家底,把人给救了出来。
阿爹却因此被魏成安给记恨上了。
一去上京,再也没能回来,姜家被魏成安带头给抄了,她们孤儿寡女走投无路,便投靠到了裴家。
裴家家主再度上书直言,请求先帝对她阿爹网开一面。
却被一并下入大狱,再不得翻身。
那是裴家的低谷,也是姜家的低谷。
后来裴寂决定上京赶考入朝为官,便立下了要将魏成安一举扳倒的志向。
她跟在他身边,看他从一个斯文隽秀的书生,变成今日权势滔天的内阁首辅。
魏成安被裴寂抓进大狱那天,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名为释然的情绪——所有的仇恨都已经消除,权势是他的。
他亲手将匕首送进魏成安的胸膛时,脸上都是血,偏头看着她。
她什么也没说,只是走到他身边,用手帕为他擦去脸上的血。
那个时候,她和他,都以为他们会永远站在同一边。
他杀人,她递刀;他放火,她浇油;他十恶不赦,她也跟声名狼藉。
而今空荡荡的喜堂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,姜昭捏紧了手指望着他,眼睛里只剩下警惕。
她以为裴寂会像上次那样,上来掐住她的脖子。
但是没有。
他只是站在他对面,失望失落地看着她:
“为什么要这么做,昭昭?”
如果只有裴献在背后捅他这一刀,他能接受。
从他决定把姜昭抢到自己身边的时候,他就想到自己和裴献会有这么一天。
但是为什么动手的是她?
姜昭平静地看着他,说:
“因为我受够你了,裴寂。”
裴寂身形一晃,道:
“你这样做,可有想过姜姨和……”
“裴寂,你除了会拿她们来威胁我,还会什么?”姜昭忽然勾唇,笑得讥讽,“从你将我丢下那天,我就不是原来的姜昭了,你能拿捏我一时,但拿捏不了我一世。”
裴寂眯起眼,眸中闪过不解。
“我劝你再去宅子看看吧,看看现在留在寨子里的,到底还是不是我阿娘和阿姊。”
说完,她头也不回地离开。
裴寂脸色大变,大红色的宽袖被攥出来条条褶皱,他豁然出门,牵了匹桃花马,直奔用来安顿姜夫人和姜和的宅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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