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有些事,却并不会因为被阳光照耀而一同发光。就像吃过热面之后,照样要面对冷寂漫长的严冬。
林忱把手炉塞进鸢儿手里,说:“不是谁都能如你这般,经霜历雪,仍有赤子心肠。”
她转身离去,浅灰色的阴影下,飞雪落在黑色的氅衣上,是一派无比的寂寞萧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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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天后,官府的衙役又来寺中搜证了一番,盖棺定论了静持的罪证,判了杖五十,流放西南的刑法。
鸢儿彼时正待在房中等人来接,还俗的事宜是她父亲来做,回家之后还要蓄发学规矩。在显贵人家,这样小年纪送进去,都要养几年才能到人前伺候的。
她对镜瞧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,难免有几分伤感。她八岁入寺,是为了给家里剩一张吃饭的嘴,并不是真有什么孺慕佛法的心。
在她心里,有哪一个少女会不爱俏,爱打扮呢?
她正在屋内收拾行李,便听见门外小尼姑叫她:“鸢儿姐,你干什么呢?前边住持那乱成一团了,你快去看看!”
鸢儿推开门,急道:“怎么?是我爹又干了什么事?”
那人说:“不是!是忱姑娘,她向来与你交好的…忱姑娘,她,她……”
“到底怎么了!”鸢儿恨不得狠狠晃她几下。
“忱姑娘要出家!”小尼姑被这桩奇事惊得口吃了,半天才把话吐出来。
鸢儿五雷轰顶般撒了手,她叉着腰靠着门站了一会,才缓过神来,即刻便往佛堂赶。
她可算知道了前几日林忱话中深意。
原来她压根就没打算下山,说那番丧气话竟是打定主意要远离红尘。
鸢儿边走边抹眼泪,她想起前两年春天的时候,她和林忱在山下河水边吹风采花。那时林忱还对她讲,平城寒冷,花开的也晚,若是在上京,每年民间宫内都举行春日出沐的宴会,女子们头戴花冠到河水边,桃夭飘落在水面,衣带拂水,美人面孔如花,才是真的风雅。
明明是还在眷恋尘世的人,又何必自苦至与青灯古佛为伴。
她冲到佛堂门口,只见两个小尼姑正守在门口,门紧紧关着。里面几个人虽正在说话,声音却淹没在大雪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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门内,林忱静静跪坐在蒲团上,她敛着眉目,身着一袭白衣,漆黑浓密的发尽散着。
那两片眼睫轻轻抖了两下,再睁眼时,佛像的金辉落在她的眼中。
这其实是一张多情的面孔,尤其是眉眼的弧度,仔细注视人时总显得风流温柔,然而因她天生一副惹不起的神气,这份温柔也被掩藏起来,反而是冷郁占了上风。
一旁住持拿着剃刀,觑着那位山下来的徐大官人,又看看坚持跪着的林忱,本身就软弱昏聩的人更没了法子,说:“忱姑娘,你叫了你舅父来,便是为了这事,如今何不再听听他的意思?”
那位徐官人长着张国字脸,带着中年官场中人惯有的威严,他不好上前拉扯林忱,面上却也是着急的神色:“忱儿,此事你同你娘说过没有?”
林忱仰视着他,目光却是冷冷的。
她说:“我听母亲的道理听得够多了。”
从小到大,笔耕不辍地练习,早早晚晚地念那些诗文,被耳提面命地教导礼仪规矩。
她早厌倦了那些徒有其表的精致!
学尽国策文章,还不是困在后院,困在佛寺,困在家长里短流言蜚语里。
“请舅父来,是做个见证。”林忱起身,自愣住的住持手中接过剃刀,说:“今日我削发断尘,与母亲、与徐家不再有关系。不过我母多病,想来舅父应该更疼惜妹妹,往后也断不会苛待她。”
她话音如金石般有力,决断也不拖泥带水,话一落地,那剃刀一动,乌黑丽发便落了一截在地上。
徐官人面带灼色,上前一步:“你年纪小,那懂得清苦难捱!”
林忱见他一副真挚关心自己的样子,不由得笑了。
她娘倒是还有不少事瞒着她,徐家与她究竟是不是血亲,这位徐官人和她都心知肚明,究竟是什么条件,换得这位平城豪绅放下身段,竟真得在意起她来了。
徐官人摇摇头,到底没有蛮横无理地强求她住手。
外面金乌西沉,暮光自窗口透进来,夹杂着碎雪和金粉,带起爽朗遒劲的风。
鸢儿站在窗口看。
林忱余光注意到了,便转头冲她柔和地微笑,鸢儿觉得,那眼中分明是对外面世界的珍惜和想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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