衔池站起身,看着他肩上仍在渗血的伤,迟疑片刻:“要不要找个郎中来?”
太子好好待在东宫里,自然不会平白无故挨上一箭——他这伤只要回了东宫,便不能露于人前。
何况这伤看着虽于性命无碍,但流了这样多的血,应是不轻若不及时处理,不会耽误夜宴吧?
宁珣坐在地上,闻言淡淡看她一眼:“你打算怎么找?”
刚刚还口口声声说担心,下一刻便能毫不犹豫地将他拽去挡箭。
她替他找来的郎中,他敢看吗?
衔池一愣,老老实实道:“我一家一家医馆去问,虽是上元夜,愿意出诊的郎中兴许少,可多问几家也总能找到。”
“等你找到人,天该亮了。”
他那伤看着也不像是撑不到天亮。她就多余替他操心。衔池在心里叹了口气,索性诚恳道:“对不起。”
她心里本就还有三分愧疚,话出口时酝酿成十分:“我不是故意拉你来替我挡箭的,我……”她顿了顿,声音小下去:“我一时害怕,没反应过来,不知道怎么就……”
她心里清楚,宁珣分得清她是刻意为之,还是慌乱之下阴差阳错——何况那箭本就是冲他来的,他又正拉她起身。
若非如此,方才他手中长剑出鞘时,被斩落的就不仅仅是飞箭了。
她站在一边,说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方才她那样子,也确实是受惊了。
宁珣向她伸出手,在她丝毫没明白过来的眼神里叹了口气,“扶我。”
衔池架住宁珣时,才知他伤得不轻。他几乎将大半重量压给了她,她艰难扶着他走到门前——门外应当有他的人在准备接应,他需得露一面,让他们知道情形何如——可她在,他们怕是不便现身。
所以宁珣寻由头让她走的时候,她从善如流应下了。
她刚要走,又被宁珣叫住:“屋里有件斗篷。”
外头人多眼杂,她那身衣裳染了血,不宜再招摇过市。
衔池低头看看衣襟上的血迹,明白过来,进去披上斗篷,却在宁珣面前停住步子,一时又不急着走了似的。
宁珣一手捂着左肩,倚在门边,疑惑抬头看她。
她犹豫了一下,期期艾艾道:“有银子吗?借我二两,我得换一身行头才能回去。”
这时候思虑得倒周全了。
宁珣一时被她气得想笑,摸出一袋碎银子扔给她,见她拿了钱毫无留恋抬腿就走,忍了又忍,还是语气不善地嘱咐了一句:“往东走,人会少些。”
衔池只冲他晃了晃钱袋子,头也没回。
她前脚刚走,青衡立马领了医师进来。
所幸那一箭虽深,却未伤及骨头,只算皮肉伤。
只要将箭头取出,止住血,剩下的慢慢养就是。
医师剪开宁珣左肩衣裳,小心翼翼将箭头从他血肉中向外取。
宁珣闭了闭眼,再是能忍额头也沁出了豆大的汗珠,手上用力摩挲着什么,吩咐青衡将方才外头的情形禀给他听。
屋里没有外人,青衡回禀完径直跪下请罪:“属下失职,竟让那群贼人伤了殿下,请殿下责罚。”
过了良久,他才听自家殿下稳声叫起,免了他的责罚。
宁珣面色苍白,嗓音已经全然哑下去,医师将他肩头处理好的伤包起来,他这才放下了方才手中便一直握着把玩的小玩意儿。
青衡斗胆望了一眼——是支女子戴的步摇。他几乎立时便猜出这步摇的主人是谁。
他本想斗胆再多说两句,但看见殿下已有几分倦意,还未出口的话就又吞了回去。
他自边疆起便追随殿下,身为殿下一手栽培的影卫首领,很多时候虽不及殿下高瞻远瞩,却也能将殿下的心思猜准七分。
唯独与此女相关的事上,他竟无一次读得明白殿下的心思。
宁珣端详了两眼手中步摇——赤金衔珠的款式,工艺是一等一的精细,一眼便知其造价不菲。尤其是这样成色的东海珠,怕是千金难求。
是他方才护着她头滚在地上时,她掉下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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