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说她也算是救了暴君,可她清楚,以暴君多疑的性子,不可能会感激她,甚至会因此怀疑她的居心。
燕沅蓦然有些后悔,她昨日为何要大发善心来救他,救着救着将自己给搭进去了。
幸好她今晨醒得早,这才有了逃跑的机会,侍寝那回她好容易逃过一劫,无论如何,这次她绝不能被他找到。
趁着季渊不注意,她偷偷跳下小榻,跟在了李福李禄的后头。
孟德豫交代完,再回返,便见季渊坐在榻上微微失神。
他将茶盏搁到季渊手边,便听季渊问道:“淑妃死了吗?”
“淑妃娘娘昨夜被宫人发现,虽失血过多,但还算救得及时,勉强保住了命。”他顿了顿,“陛下,是想如何处置淑妃娘娘?”
季渊抿了口茶,淡淡道:“不必理会。”
还不到收网的时候,且让她多苟活一阵。
“是。”孟德豫偷着抬眸打量了季渊一番,虽丝毫未看出他受伤的痕迹,但还是忍不住问道,“陛下昨夜逢了刺客,可有受伤,可需奴才召太医来?”
“不必。”季渊下意识拒绝,然转念一想,又改了口,“将柳拓召来。”
“是。”
传召的旨意下来时,柳拓正在太医署整理药箱,一炷香前,凝玉阁那小婢女又来了,说她家主子忽然发了高热,让他过去瞧瞧。
可这药箱还未整理好,他人却被皇帝传唤,到底是皇命不可违,柳拓迟疑半晌,差使药童将一些退烧的药材先送去凝玉阁,自己跟着两个小黄门去见皇帝。
走到露华宫的竹林前,他还有些诧异,原以为会去御书房,没想到却来了这处。
在茂密的竹林中走了好一会儿,眼前才赫然出现露华宫三个字,柳拓还是头一回来这传说中闹鬼的地儿,他虽好奇但不敢多加张望,埋着头快步入了正殿。
看见那双绀青龙纹绣靴的一瞬,他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:“都退下吧。”
宫人应声鱼贯而出,殿内一片死寂,静得柳拓都能听见自己“咚咚咚”的跳得极快的心跳声。
虽未抬头,但眼前人沉重的压迫感还是令他有些喘不过气。
少顷,只听那人淡淡道:“听闻,柳太医的师父曾是悬壶济世,妙手回春的名医。”
听季渊提到他师父,柳拓有些费解,“是,臣的师父还算得上是个小有名气的大夫。”
季渊坐在小榻上,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似乎心惊胆战的年轻太医,眸光幽暗深邃,“既是如此,柳太医跟随尊师学医多年,相对也知道不少鲜为人知的病疾和秘药吧?”
柳拓不知季渊为何这么问,他思索半晌,谨慎道:“臣略懂一二。”
“可听说过两相欢?”
柳拓微微怔愣了一瞬,乍一听觉得有些耳熟,旋即满目惊愕,倏然抬起头。
季渊薄唇微抿,指腹在光滑的杯壁上轻轻摩挲,看柳拓这般反应,清楚他应当是知道此药。
“说说。”
柳拓咽了咽唾沫,心下直嘀咕,怎他最近遇到的问题,都与那疯子成群的药王谷有关。
“臣对此毒了解的并不算多,只听说人在与露凝香接触一刻钟内饮酒,便会生出此毒。若此毒三个时辰内不得解……”他顿了顿道,“定会暴毙而亡。”
提到“暴毙”二字,柳拓明显感觉到榻上人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戾气。
“此毒可会自愈?”
“这……臣不曾遇见过。”柳拓如实答道。
看着季渊沉冷的面色,柳拓双唇嗫嚅,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,少顷,还是开口问道:“臣斗胆,敢问陛下,到底是何人中了此毒?”
话音刚落,柳拓便觉那如狼般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牢牢定在了他身上,他蓦然后悔不该多嘴问这一句。
片刻后,当柳拓以为不会得到回答时,却听那坐在榻上的帝王轻描淡写道:“是朕!”
柳拓陡然一惊,虽心有所察,但真正听到,他还是忍不住震惊。
季渊有多谨慎他不是不知,像他这般防备心极重的人缘何会中这样的毒。
殿内顿时一片死寂,季渊虽不言,但柳拓明白,他是在等着他主动交代什么。
这位陛下敢坦诚此事,倒不是多信任他,不怕他外泄。而是他有自信,只要他敢多嘴往外说一句,就会即刻变成一具冰冷的尸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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